“获得博士学位后卖果汁”：克什米尔人因缺乏工作而绝望

每天早上7点，Maqsood Ahmad Ganai离开家，在他的村庄Hugam附近的路边摆一个小果汁摊。他的村庄位于印控克什米尔的南部Anantnag地区。

为了吸引前往风景如画的帕哈尔甘山谷的游客的注意，加奈整天站在他的临时摊位旁，向路过的汽车挥手，并向游客提供新鲜的苹果汁。

“欢迎，女士，请过来尝尝克什米尔的新鲜苹果汁，”他热情地说，他的声音礼貌而充满希望，一边为三名来自印度西部马哈拉施特拉邦的女游客打开车门。

一杯速溶果汁的塑料杯售价100卢比（1美元多一点）。当Ganai递上杯子时，他向顾客解释它是如何充满了必需的维生素、矿物质和抗氧化剂。

38岁的加奈拥有该地区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的学术机构克什米尔大学（University of Kashmir）的植物学博士学位，并在一所政府管理的大学里有近10年的临时教学经验。

尽管他有资格和经验，但在过去的五年里，Ganai一直在努力争取一个临时的教学职位。

2019年，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Narendra Modi）领导的政府取消了印控克什米尔的有限自治权，并将其置于新德里的直接控制之下，政府声称此举将为该地区带来经济繁荣和更多投资。

但实际情况与这种说法不符，因为就业岗位已经萎缩，企业也出现了下行趋势。根据政府数据，该地区目前的失业率为18.3%，是全国平均失业率9%的两倍，根据主要反对党国大党的数据，这是该地区几十年来最糟糕的失业率。

根据印度统计和方案执行部的数据，在取消部分自治权之前的2018-2019年，印控克什米尔的失业率为5.1%。

在这个拥有700万居民的地区，18.3%的失业率意味着有100多万像加奈这样的失业青年被迫采取绝望的措施，比如在路边摆摊，以求生存。

在这个穆斯林占多数的地区，多年来的政治动荡和暴力使局势进一步复杂化。在这个地区，反对印度统治的武装叛乱已经持续了30多年，造成数万人死亡，其中大多数是平民。

1947年，在英国结束对印度次大陆的统治后，喜马拉雅地区的克什米尔被印度和新成立的国家巴基斯坦瓜分。这两个拥有核武器的邻国都声称对整个地区拥有主权，并为此打了三场战争，使其成为世界上军事化程度最高的地区之一，印度方面有600多万士兵。

由于与巴基斯坦的争端，根据印度宪法第370条，该地区获得了部分自治权，该宪法赋予克什米尔人对当地政府工作、土地所有权和在国营机构接受教育的专有权。

但当莫迪政府在2019年废除该条款时，其决定是通过前所未有的长达数月的安全镇压来实施的，严重扰乱了正常生活和该地区的主要旅游业。由于新的法律和政策允许非本地人在克什米尔申请工作、购买土地，甚至在该地区定居，这也引发了居民对人口结构变化的担忧。

对于克什米尔人来说，他们地位的转变引起了他们对有限的就业机会的严重担忧，特别是对该地区最大雇主政府的担忧。在2019年搬迁之前，超过50万克什米尔人在为其工作。

“我羞于躲在树后”

但由于工作危机日益严重，他别无选择，他说他被迫在岳父母的苹果园附近卖果汁来养家，他的家人包括他的母亲、妻子和一个六岁的儿子。

运气好的时候，他一天能赚100-500卢比（约合1- 6美元），但有时没有顾客光顾他的摊位。

Ganai说，他甚至试图通过诸如《圣雄甘地全国农村就业保障法》（Mahatma Gandhi National Rural Employment Guarantee Act， MGNREGA）之类的政府项目寻找工作。《圣雄甘地全国农村就业保障法》是2005年通过的一项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法律，它保证每个印度人都有100天的工作机会。

但即使是MGNREGA的一份工作，主要涉及非熟练的体力劳动，对Ganai来说也不容易，因为他的博士学位“资历过高”。

“他们说我大材小用，不适合做体力活。这让我很沮丧。这就是为什么我决定卖果汁，这样我就可以保持忙碌，而不会失去理智，”Ganai告诉半岛电视台。“我的情况并不独特，因为许多受过教育的年轻人都面临着同样的经济困境。我们几乎没有选择来维持我们自己。”

尽管在印度中部的中央邦（Madhya Pradesh）学习了几年，并发表了几篇研究论文，但Ganai稳定职业生涯的梦想已经破灭。

现在，他每天在自己的摊位上站12个小时，晚上回家时，脚和背都很疼。他告诉半岛电视台说：“看到我的情况，我母亲想到我多么努力学习，并有所成就，就哭了。”

Ganai承认他经常看到他以前的学生经过他的摊位。“我躲在树后面，因为我太羞于面对他们，”他说。

Ganai的妻子Rubia也拥有克什米尔一所大学的社会学硕士学位，但她和丈夫一样没有工作，尽管她试图从事教学或社会工作。在经济日益不稳定的情况下，他们共同面对抚养儿子的艰巨挑战。“我每天都感到沮丧，”Ganai说。

“减少机会”

许多克什米尔人担心，来自印度其他地区的外来者会被风景优美的克什米尔地区的温和气候所吸引，而不是印度北部的酷热，他们会在那里找工作，让当地年轻人的选择更少。

“克什米尔青年是在动乱中长大的。他们觉得机会减少了，而政治上的不确定性也在增加。有限的发展加剧了不稳定的经济形势，”来自克什米尔南部Tral村的农民Muhammad Maqbool告诉半岛电视台。

他说，自2019年以来，年轻的克什米尔人感到在政治和经济上被边缘化。“我的孩子们对日益激烈的竞争感到沮丧，对自己未来的掌控感越来越弱，”他说的是他的两个女儿，一个23岁，一个25岁，都拥有理科硕士学位。

29岁的Nahida Jan是该地区主要城市斯利那加的一名社会科学研究学者，他告诉半岛电视台：“我们没有机会在自己的祖国茁壮成长。”

像加奈一样，她担心自己的未来是黯淡的，因为在克什米尔没有工作保障。“这个政府的自私政策已经危及了我们的未来，”Jan说，并补充说政府并不关心克什米尔的失业者。

近年来，作为克什米尔经济命脉的旅游业、手工业和农业等部门受到地缘政治紧张局势的严重影响。

本月早些时候，该地区选出了十年来的第一个政府，亲印度的全国会议党组成了政府。克什米尔人正在关注首席部长奥马尔·阿卜杜拉（Omar Abdullah）将如何应对他们的经济抱负。阿卜杜拉在掌权后表示，他将把解决失业危机作为首要任务。

在9月19日访问克什米尔期间，莫迪总理称刚刚结束的选举是“民主的庆祝”，并承诺恢复该地区的国家地位，但没有设定时间表。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政府官员对半岛电视台说，虽然旅游业显示出一些复苏的迹象，但该地区的工业增长仍然低迷。因为他无权对媒体讲话。他说，政府旨在吸引投资的2021年产业政策迄今成效有限。

这位官员表示：“政策承诺与实际结果之间存在脱节。”“政府声称的行业改善似乎与实际创造的就业并不相符。”

《印度快报》（Indian Express）在2023年12月的一篇报道称，克什米尔获得了超过3亿美元的投资，远低于该地区政府自2019年8月以来多次声称获得100亿美元投资的数字。

莫迪的印度人民党（BJP）在印控克什米尔地区的发言人Ashok Kaul告诉半岛电视台，联邦政府为该地区带来了发展，他声称，这是“几十年来一直缺乏的”。

“我们一直在努力创造就业机会，这个过程仍在进行中。工业已经启动，这将逐步增加就业。”“新德里支持克什米尔的所有发展政策。”

“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糟糕的时刻”

另一方面，来自班迪波拉卡卢萨村的60岁泥瓦匠穆罕默德·阿什拉夫希望新的地方政府能带来经济救济。

阿什拉夫告诉半岛电视台说：“我儿子有工商管理硕士学位，但他是一名推销员，每月收入5000卢比（59美元）。”他还补充说，他的三个孩子，包括一个女儿，虽然都有大学学位，但都没有工作。

“你在媒体上听到的所谓克什米尔的发展都是假的，”他说。他的印度教邻居、70岁的退休政府教师查曼·拉尔·考尔（Chaman Lal Kaul）点头表示同意。

考尔说：“失业人数大量增加。”他补充说，自2019年以来，由于新德里支持的一个未经选举的地方政府据称对解决失业危机没有兴趣，该地区已被进一步推向边缘。

在没有大型工业和私营企业的情况下，在新德里改变该地区的地位之前，印控克什米尔的大多数居民都选择了政府工作。现在，那里的失业者指责联邦政府通过在2023年改变配额制度来“扩大其选举基础的政治阴谋”。

这一变化使政府职位空缺的保留比例增加到60%以上，适用于不同的社会阶层，如受保护的游牧部落、穆斯林和印度教徒中的弱势种姓，以及其他贫困群体，这使得该地区的大多数人只能竞争不到一半的可用职位。在2019年之前，50%的工作是为所谓的“一般”居民保留的。

来自斯利那加的博士学者瓦西姆·米尔（Waseem Mir）说：“人民党对选举收益的政治计算已经把大多数人口丢在了公共汽车下，危及了成千上万受过教育的年轻人的职业前景。”

“虽然平权行动对支持弱势群体至关重要，但其范围应与他们在人口中的代表性相一致。过度减少大多数人的就业机会可能会使更多人陷入贫困，最终增加弱势群体的数量，并破坏平权行动的目的。”

印度人民党说，这些改革旨在为印控克什米尔地区偏远和欠发达地区的社区带来“期待已久的正义”。

“不投资能创造就业的行业”

专家们还把克什米尔失业危机的加剧归咎于他们所说的政府“优先次序错位”，因为政府把大部分金融资本投向了创造就业机会有限的部门。

莫迪今年3月访问该地区时，宣布了一系列价值7.77亿美元的项目，他说这些项目将促进农业经济和旅游业。然而，专家表示，这些项目并不一定有助于当地创造就业机会。

虽然政府经常宣布道路和隧道等发展项目，但这些项目不一定能创造就业机会。创造就业渠道需要增加对当地社会经济部门的支出，如旅游业和农业，”经济学家兼作家尼萨尔·阿里说。

因此，阿里说，该地区有一个独特的失业问题：大量受过教育的年轻人找不到与其技能相匹配的工作。

他告诉半岛电视台：“我们是一个劳动力短缺的经济体，有70 -80万来自其他州的工人填补了建筑工作岗位，而我们的年轻人仍然失业。”他说，原因是许多克什米尔青年受过教育，但他们的学历和现有工作之间存在不匹配。

“他们经常寻找白领工作，但当地经济缺乏容纳他们的基础设施和机会，迫使许多人失业或在外地寻找工作。移民工人通常来自比哈尔邦、北方邦和贾坎德邦等邦，他们受雇于建筑、农业和小规模工业等部门，这使得他们对雇主来说是非熟练和半熟练劳动力更具吸引力。”

这就是为什么，据阿里说，克什米尔的年轻人经常选择他所谓的“压力就业”，这是一种受过教育的人从事低薪工作的现象，这种趋势在巴勒斯坦或科索沃等其他冲突地区也很常见。

回到他的果汁摊，Ganai有一个额外的问题。“即使是做这种工作，竞争也很激烈，”他一边招呼另一位顾客，一边说。